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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的祁连山区乍暖还寒,随着冻土逐渐消融,往年此时正是村民们背着竹篓进山的黄金季。但2025年4月24日,甘肃省祁连山林区法院的一纸判决,为这场延续多年的虫草淘金热敲响了警钟——38岁的牧民马某某甲,因去年夏天非法收购5632根冬虫夏草,被以危害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,缓刑两年,并处6000元罚金。
2024年6月12日清晨5点,马某某甲驾驶着满载采挖工具的面包车,带着妻子和3名同村妇女驶向青海祁连县野牛沟乡。往年这个时候,山梁上全是挖虫草的人,一天能挣好几千。据同车村民回忆,这支特殊的采挖队分工明确:4名妇女携带小铲子进入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,在海拔3500米的草甸上寻找露出地表的虫草嫩芽,马某某甲则留在青海境内的收购点,等待周边采挖者送来战利品。
在野牛沟乡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里,马某某甲以每根30-40元的价格收购虫草,金属秤盘上的虫草堆成小山时,他总会反复叮嘱卖主:别说是我收的,就说自己家里人吃。6月16日傍晚,当他驾车接应刚从保护区出来的妻子时,车顶行李架上伪装成被褥的编织袋引起了巡逻民警的注意——5714根带着泥土的冬虫夏草赫然在目,其中他个人收购的就有5632根,估值超过18万元。
这场被查获的交易,触碰的是一条三年前刚刚划定的生态红线年,国家林草局将冬虫夏草正式列入《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》,定为二级保护物种。别看它长得像草根,却是高原生态链的重要一环。青海大学生态学家李教授解释,虫草幼虫在土壤中能疏松冻土,其宿主蝙蝠蛾更是高原鸟类的重要食物来源,过度采挖会导致草场退化、水土流失。
但在马某某甲的家乡,虫草曾是救命草。2010年前后,挖一斤虫草能换一头牛,村里盖新房、供孩子上学全靠它。村民马老汉坦言,过去缺乏保护意识,每年五六月的采挖季,数万人涌入祁连山,草甸上布满直径5厘米的坑洞,下雨时泥水直往河里冲,现在才知道,这比挖金子还伤地力。
法庭调查显示,马某某甲收购的虫草中,82根来自妻子等人在保护区内的盗挖,其余均购自青海牧民。我知道现在不让挖,但想着收来的虫草是别人挖的,自己没下地就不算犯法。庭审中,这位初次涉案的牧民反复擦拭额头的汗水,他不知道,根据2023年新修订的《野生植物保护法》,收购、运输重点保护植物同样触犯刑律。
主审法官张法官指出,此案的典型意义在于厘清了非法收购的法律边界:过去执法中侧重打击盗挖行为,对中间环节监管薄弱。本案判决明确,只要未经许可从事保护植物的交易,无论是否直接采挖,都要承担刑事责任。数据显示,2021年名录调整以来,祁连山区此类案件数量三年增长200%,但像本案这样追究收购者刑事责任的尚属首例。
判决生效后,当地村委会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司法建议书。马某某甲一家的主要收入曾依赖虫草,现在面临转型困境,这不是个案。祁连山林区检察院生态检察官王涛坦言,保护区周边3万多牧民中,超过60%曾从事虫草相关产业,如何在保护生态的同时保障民生,成为新课题。
法律专家建议建立生态补偿+替代产业机制:可以借鉴青海的经验,划定虫草禁采区和限采区,对持证合规采挖者收取生态修复费,同时扶持高原畜牧业和文旅产业。中国野生植物保护协会理事陈立则强调普法的重要性:很多牧民不清楚名录调整后的法律后果,需要通过马背宣讲队、牧区夜校等方式,让保护意识深入人心。
站在祁连山顶俯瞰,曾经布满采挖痕迹的草甸已泛出新绿。马某某甲的案件如同一块投向湖面的石子,在雪山深处激起涟漪——当延续千年的采挖传统遇上现代法治文明,当软黄金的经济价值碰撞生态保护的红线,这场博弈的最终答案,或许藏在更科学的管理、更完善的保障、更深入的共识之中。正如判决书末尾所写:每一根虫草都是高原馈赠的生命密码,守护它们,就是守护我们共同的家园。
此案的判决不仅为野生植物保护敲响警钟,更引发了关于生态保护与民生发展的深层思考。当雪山下的虫草季再次来临时,希望看到的不再是疯狂的采挖大军,而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新图景——这,才是这起案件留给我们最珍贵的启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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